A是B的新女朋友。
單眼皮,細長的眼睛,很會笑。一頭深黑過肩長髮。 不太愛化妝。
A沙田大學畢業。那年,我和B一同選定薄扶林大學,沙田大學幾乎從沒在我倆考慮之中。正所謂,一個Xianggang,只得一間Xianggang大學。
我和B曾經是一對嘔心做作的偽文青,只懂風花雪月,吟詩作對,琴棋書畫。因不同的原因,選擇肩負祖宗十八代「我讀得書少」的期許,以及「細時唔讀書」的話訓,考入薄扶林大學,計劃三年後頂著學府的光環在珠三角一帶混口飯吃。
B是商學院的流氓,我是文學院的渣滓。A在鄉村俱樂部書院唸journal,很會講故事。
那夜,吃過上環街市大排檔,我們仨在她堅尼地城的 apartment hea。說穿了,是我賴死不願走。A和B開了幾罐藍妹。我死守著A給我的一杯暖開水。
A有種我和B都很受落的幽默:mean精得來有point。她親切貼地,綿裡藏針,比我一派置諸死地而不留情面的passive aggression其實更得體。
席間,A的外婆來電,她接聽,指手劃腳地跟外婆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。
我看她看得出神。我轉向B,跟他說,「我幾鍾意呢個女仔。」
B聳聳肩,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。我將之解讀為「屌,我知。」
她掛線,我問A剛才說的是那種語言。台山話,她說,一邊剝橙給我們吃。
A跟我講她在沙田大學住hall踢拖,不施脂粉,村婦式的社會主義生活。我不太會搭話,畢竟薄扶林山頭是個截然不同的生態系統。我不確定我曾否暗中嚮往那種帶點率真和熱血的大學群體生活。
我沒有用想當年腔跟她說其實我in過沙田大學政政系,握過周保松的手。但我這種不學無術,胸無大志,只愛拋浪頭的偽ABC真港女,明顯經不起政政的消磨。再者,離開港島區不如叫我去死。
「新界多蚊。」我說。
「夜了,」B說,阻人拍拖猶如殺人父母,這逐客令下的算遲。「我幫你call Uber。」
A溫柔的問我,明天幾點鐘的飛機。
凌晨吧,我說。
臨別,A跟我說:「唔好太chur呀你。」
苦思良久,我卻不懂如何回話。
於是我揮一揮手,故作瀟灑。
「歐洲見!」我說,便乘Uber歸去。